皇後眼中更是鋒芒畢露，“原來姚大小姐還有如此機緣，今日不妨細說一下，正慈法師是如何為你批的命格。”

所有人的心都抖了一下。

皇後貴為一國之母都沒有的福分，偏你姚初晴占到了，不知正慈法師當日可給你算過會有此一劫啊？

“回稟皇上、皇後，”宴席中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。

姚初晴眼眶微微泛紅，是外祖父林侯爺。上午陪著老夫人這裏轉那裏轉，都沒有遇到外祖一家，剛剛入席時，距離隔得又有點遠了，姚初晴只能遙遙行禮，沒想到這種時候，還需要外祖父來解圍。

林侯爺在宮人的攙扶下站起來，慢慢走到外面。

“林愛卿免禮，站著回話吧！”皇帝開恩。

林侯爺一躬到底，“三年前，老臣的不肖女去世後，晴丫頭傷心欲絕，從不肖女的墳前回城時，還栽進了一個水塘裏，差點救不回來了。之後拙荊帶她前去相國寺為不肖女點長明燈，在大殿外偶遇正慈法師，法師便為晴丫頭算了一卦，只說她是有後福之人，並不像長公主所言是大富大貴的命格。”

“眾所周知，老臣與正慈法師有舊交，法師也是不忍老臣再次承受白發人送走黑發人之痛，就隨意替晴丫頭算了一卦，只作安慰我們之語，並不外傳。此事應該唯有老臣與拙荊及晴丫頭三人得知才對，不知長公主又是從何處聽來的？”

林侯爺的目光中暗含崢嶸瞥向福安。

福安故作驚訝，“原來只有三個人知道嗎？據本宮所知，姚府上下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，聽說還是從姚大小姐嘴裏透露出去的。不知林侯爺又如何解釋？”

林侯爺的眉頭皺起來，帶著幾絲責備的意思，看向姚啟明，姚府人的嘴這麽不緊嗎？

“小姑姑知道得夠詳細的。”蕭玉清在座位上淡聲道。

福安今天怎麽針對起姚初晴來了？她們兩個素昧平生，應該沒有結下什麽仇怨吧？

剛才皇後橫插一腳，差點把姚初晴指給不知名的人，雖然在姚初晴的詭辯下，變成了由她看上再讓皇後賜婚。那自己在求娶姚初晴的這條路上又多了一層阻礙。不過沒關系，大不了神擋弒神佛阻滅佛，皇後的把柄自己已經收集得差不多了，只要一個合適的時機，定能一擊而中，讓皇後、太子潰敗無遺。

經由蕭玉清的打岔，姚初晴終於找到機會開口，“啟稟皇上，臣女想長公主定是誤解了正慈法師所言的後福。臣女幼年多病，最希望的就是身體好起來，不再喝那麽苦的藥，可以在外面跑跳隨意。”

“母親去世時，臣女也是恨不得追隨她而去。那日臣女掉下水塘，真的以為自己必死無疑，然而臣女命不該絕，又被救了上來。皇上，人若死過一次，醒來後總能明白更多的道理，臣女也是在那一日頓悟了，發誓要好好活下去。”

“得遇正慈法師時，他的話更是給了臣女莫大的鼓舞。臣女一天天好起來，祖母慈愛，父親垂憐，可以跑可以跳，不再天天把藥當水飲。初次進宮，又得皇後娘娘青睞，答應賜婚，這就是臣女所認為的後福，也是正慈法師說的後福。”

姚初晴說完，擡起頭望著上方。

眾人只看到她下頜尖揚起一道優美的弧線，明眸中波光流動，宛若陽光浸在其中。

此女粗看並不出色，但在今日宴會上，面對著帝後、百官，不卑不亢，冷靜悠然，仿佛立於三軍之前，也猶不改色。天下間難尋一二，不愧是姚相的女兒，聰穎明慧！

眾人更看到皇帝、皇後在她的解釋下，面色和緩了許多。

光憑一席話就能讓帝王之怒平息的，朝堂之中也找不到幾個吧？

眾人的眼色似羨慕，又似惋惜——可惜這個女子再好，他們也不敢隨便娶回家。

貴妃娘娘的心思微動，她本來只負責看戲的，可現在姚初晴竟然有正慈法師批過的命格！雖然聽了姚初晴一番詭辯，把大富大貴硬生生掰成了小小的幸運，可法師批過的“後福”不會錯，那娶了姚初晴的人，是不是也會跟著後福無窮？

她看了一眼蕭玉清，看他的神色，似乎是知道有這一回事的。目光中便含了微慍，這孩子，這麽重要的事都不告訴她！如果她知道姚初晴有這個命格，她會不同意這門親事嗎？

唉呀，可惜了，剛才沒有刺一下皇後。

剛剛皇後刁難姚初晴的時候，蕭玉清給她眼色，讓她求皇帝出面化解，她心不甘情不願的，只隨意提了一句，讓皇帝插了話。她該出面，把皇後要賜婚的權力要到皇帝手裏來就好了！

“皇上，臣妾瞧著這孩子最大的福氣應該是在今日，哪家的小姐能有此福運，得皇上、皇後問話的？”貴妃娘娘笑道，“林侯爺與姚老夫人年事已高，既然已經將誤會解釋清楚了，還是命他們就座吧？”

皇帝頷首，林侯爺、老夫人、姚啟明帶領著謝恩，話音剛落，又一道尖利的女聲響起：“皇上，不可！”

這又怎麽了？！

眾人的目光唰的一下瞄向說話之人，只見身著銀白色上衣，腰下系一條紫紅色百褶裙的董嫍嫍站了起來，快步走出來。

“啟稟皇上、皇後娘娘，臣女舉報姚家有不臣之心！”

姚啟明剛邁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來，他今日沒看黃歷，姚家人今日大概是不宜出行吧？這麻煩的事一樁接一樁的，還有完沒完了？宴會歌舞都沒上，大家光看他們下酒了！

林侯爺與老夫人也都停在原處，表情愕然。

姚啟明看了一眼同樣驚訝的晉遠侯，然後問道：“董小姐可知何謂不臣之心？”

晉遠侯匆匆走出來，按著董嫍嫍向上面賠罪道：“啟稟皇上，臣女魔怔了，胡言亂語沖撞了皇上，褻瀆了姚相，還望皇上恕罪、姚相勿怪。”

同時，晉遠侯看著董嫍嫍的眼神隱隱帶了殺氣，他寵她寵了十八年，如今就是這樣給家裏招禍的？

皇帝面沈如水，看著下面的三人。姚啟明坦蕩蕩，微有怒色。晉遠侯沈著臉，惱怒董嫍嫍的不懂事。

“我沒瘋！我說的是真的！皇上你要信我！”

董嫍嫍卻真的像瘋了般，從晉遠侯的手裏掙紮出來，指著姚苑麗大聲道：“姚苑麗！姚家的二小姐讓道士算命說她命主天凰！鳳凰向來代指皇後，姚家一個小小的庶女，竟被批命主天凰，姚家還想出一個皇後？皇後千秋正盛，姚家這個皇後是想嫁給哪個皇帝？哈哈……這不是姚家的不臣之心是什麽！”

姚苑麗本來看戲看得挺歡樂的，絕對想不到戰火最後會燃燒到她身上來！她撲嗵一聲跪下來，神情淒惶地看著上面。

最遭罪的是老夫人，跪跪起起，反覆多少次了？如果不是她的身體向來硬朗，這會身子骨都要散架了。

周圍起了絮絮叨叨的聲音：“命主天凰？姚相的心真不是一般的大呢！”

“哪個道士算的命？這是姚啟明的仇人派來害他的吧？”

“那個是庶女嗎？長得倒是不錯，一個庶女竟然敢妄想成為鳳凰女？真不知該說是她無知，還是姚相無知。”

剛剛才臉色稍霽的皇後，這會氣得都想殺人了，好你個姚啟明啊！嫡女來一個正慈法師批過的後福命格，庶女竟然還想麻雀變鳳凰？哈哈！也不回去照照鏡子，姚家的門第算什麽？

皇帝倒是怒極反笑：“姚卿，這該你來好好解釋了吧？”

姚啟明把林姨娘徹底恨上了，連帶著看姚苑麗也不順眼了，他當日便知道，這番話若傳了出去，必定給家裏帶來麻煩。而等他知道的時候，府裏上下就已經傳遍了。

“回稟皇上，董小姐這是惡意中傷！不知董小姐是受了何人指使來陷害姚府？”姚啟明義正辭嚴的道。

“姚大人，你這話本侯就不愛聽了！什麽叫受人指使？”晉遠侯按著董嫍嫍的手，不由的就松了勁道。

他本不願起沖突，所以才拿女兒魔怔了來說事，而姚啟明竟然暗暗怪他在幕後指使？

“侯爺、姚大人，勿沖動！”蕭玉清起來道。

這可是自己手下的兩員愛將，他不希望看到他們之間起沖突，產生隔閡，當即喚來宮人，要把董嫍嫍帶下去。

“大殿下，你慌什麽？皇上都沒發話呢，我不下去！我說的都是真的，皇上！”董嫍嫍滿場亂竄。

看得晉遠侯青筋暴起。

和蕭玉清對視一眼，正準備劈暈了董嫍嫍把人帶下去，就聽到皇帝發話：“侯爺、姚愛卿不妨稍安勿躁，我們來聽聽孩子的話，看到底真的是無稽之談還是暗含禍心。”

姚啟明狠狠瞪了一眼晉遠侯，擰著眉頭立在一旁，想對策。

董嫍嫍就把自己聽來的說了一遍。

三年前，林姨娘被送走後，姚初晴為整頓內務，把芳華齋與玲瓏閣的下人解散了一批，當時便疏忽，忘記還有這樣一糟事了。

其中就有一對夫妻被晉遠侯府買了，放到莊子裏去做事。董嫍嫍也是大約兩年前去莊子上遇到，從那對夫妻嘴裏聽來這麽一樁事，因此記了下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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